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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Jim,你要嘅文件已經e-mail 咗比你啦!」
「唔該晒。」Jim望著我,頓了一陣問:「Vivian,你同工程公司個阿杰……」
「假嘅。我哋之間咩事都無發生,只係喺澳門撞到,一齊食個飯,打下卡。」
「原來係咁。」
「嗯。」

 

Jim走開後,我繼續埋首於電腦屏幕上的工作。我慶幸自己的工作並不需要跟太多人接觸,不!應該是從小到大,我也刻意避免跟其他人直接溝通。因為我天生有一個獨特的體質,令我產生強烈口氣,就像一陣魚腥味。身理的不便,除了不能進食過多外,倒沒有其他,但心理上卻每日糾纏在自卑與自毀之間。

 

小學及之前,率直的同學們只要走過我身邊,就會邊掩著口鼻,邊嚷著:「好臭呀!好臭呀!」之後,他們會發出陣陣歡樂的笑聲。或許,這並不算得上邪惡。可是,人類惡意的本性卻表露無遺。

 

「女呀!唔駛理其他同學笑你㗎。佢哋仲細,唔識分咋。」

 

母親的安慰讓我更顯得不安,因為我從不知道同學們什麼時候才會長大。我覺得每日、每月、每學期、每年的時間也過得很漫長;漫長得令我懷疑是否應停頓在某個時刻,直接結束好了。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:我可以結束他們的時間嗎?

 

中學時,同學們開始懂一點人情世故。他們沒有光明正大地恥笑我,但我還是意識到她們暗中的 嘲笑。當其他女生都在閃耀著青春的戀情時,她們也不忙安慰躲在角落陰沉的我。

 

「Vivian,你份人咁好,一定會有人鍾意嘅。」
「係班男仔唔識咩叫內在美咋!遲下實會有人欣賞嘅。」

「放心!我無興趣瞓低去免費應酬班精力過剩嘅男仔。」

 

還記得她們錯愕的表情,大概她們並不明白,我心底是如何討厭偽善。事實上,我跟她們一點也不熟稔,又何來知道我「份人好」及「內在美」呢?這分明是貓哭老鼠。而且,有什麼憑證「一定會」?「遲下」又是何時?這跟對著全家慘死後,再欠下巨債的悲劇人物說世事總會「否極泰來」一樣。根本毫無科學根據!

 

 

最令我忿忿不平的是,所有男生談論女同學時,都以外表及身材為單一考慮。
然而,他們都像盲了眼一樣。

 

當我在浴室脫下衣服,望向鏡中的自己時,我才懂得微笑。多年來,我一直在無人的空間中,撫摸著胸隆腰細的裸體,擺出各種妖媚的動作,探尋寂寞卻無害的歡愉。

 

直至大學畢業時,我連男人的皮膚也沒有碰過。

 

我曾幼稚地以為世界是公平的。可是,當我拿著一級榮譽畢業,卻在求職路上處處碰壁。有一次,連朋友介紹的工作也失敗。

 

「Vivian,我哋有內部標準。唔好放棄。」
「係過唔到面試嗎?」
「嗯。可以咁講。」
「我知道自己問題。不過,你唔係話份工唔需要見客咩?」
「坦白講,你各方面表現都係最好一個。不過,當日面試個Manager視同事為Internal customer。Anyway, don't give up!」

 

我沒有自卑,卻由討厭其他人的目光,轉變成痛恨自己的先天缺陷。

 

在百無聊賴下,我放棄了一直的堅持。不!是一心刻意去破壞自己內心的秩序。我知道自己的武器是什麼。於是,我拍了好幾張性感到不行的相片,放上交友軟件。

 

那些認奶不認人的交友要求如雪般飄來。對於從沒跟男人單獨約會的我,實在難掩剎那的成功感。我記得第一次出門時,我抱著何等戰戰兢兢的心情。雖然我明知他們眼中只有令人血脈沸騰的身體,但我還是決心地硬著頭皮赴約。

 

誰知我連作賤自己的資格也沒有。

 

 

第一個男人在戲院內對我上下其手,但在餐廳食完晚飯後就消失了。
第二個男人約我到酒吧,未過三巡便說不勝酒力,孩子似的嚷著回家。
第三個男人索性直接去酒店又摸又吻,卻按他要求先洗澡時,悄悄地Check Out。

 

痛恨自己的力量原來並不會改變人生,因為世界不會因為你的悲慘而轉調。它仍是冷酷,要改變的話就只好靠自己。

 

我不再來者不拒,小心考慮網上聊天的對象。在符合某些特別條件後,才選擇跟第四次約會的男人。悉心的打裝除了平底鞋配大領上衣,讓男人輕易以偷窺的方式俯瞰乳溝外,還有決意永不除下的口罩。

 

我們去了戲院,卻沒有到餐廳。他邀我去酒吧,但我卻推說太易醉。之後,我以意外扭傷腳作誘餌,讓他拉著我到附近的酒店休息。

 

我把自己關進浴室後,才脫下口罩,重覆著往日的放肆動作。但挑逗的不再是自己,我眉頭一緊一縮,唇邊一咬一放,都被透明玻璃後的他飽覽無遺。在我動作的指引下,他也脫去衣服,渴望我打開那道慾望之門。

 

「衫都除晒,做咩要戴返口罩?」
「我叫得太大聲,咁就唔駛就住嗌。」

 

他懶得理我的解釋,反正大腦的血液早就集中在被我坐著之處。我瘋狂地扭動身體,任由他雙手在我身上遊走,同時嘶叫般去掩飾從未體驗的痛楚。由於我全程一直刻意地壓著他,因此在完事後,他才驚覺當中的異樣。

 

「你係處女?咁……點解你要……?」
「我要你嘅精液,亦要你嘅權力。」
「咩意思?我又唔係有錢人,你係唔係攪錯咩呀?」
「我要做你下屬。」見到他從帶點慌亂轉成錯愕的表情,我續說:「放心,我會好安份,亦唔會公開我哋之間嘅關係。只要你喜歡,偶然我哋仲可以上床。不過,一日有你就會有我。無論我做錯嘢又好,得罪人又好,甚至你轉工都好,我都要留喺你身邊。」
「點解我要聽你講?」
「頭先你已經將主導權射晒去一個處女身體,我有唔少時間去提取同保留混和咗嘅精液同血液。仲有,樓下嘅CCTV應該拍到你『夾硬』拖我上房。你寧願選擇被人告強姦?定係用你老闆嘅錢去養我?」

 

那一刻,我卸下的不只口罩,還有偽裝弱者的假面,首次露出真實而燦爛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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